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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8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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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嬸兒?”白蘇打開大門,看著站在外面敲門的人。

趙楊氏,也就是村長媳婦楊淑有點尷尬的站在門口。白蘇還是有點不習慣這邊喊人要從夫家姓的喊法,好幾次都想要喊楊嬸兒。所以為了不咬到自己舌頭,白蘇決定對方不介意的時候就直接省掉姓氏算了。和趙家嬸子一起來的,還有李梅子的娘李梅花。

當初為了不讓自己打趙香荷還有李梅子的註意,這兩個嬸子可是出了大力氣的。想到這裏,白蘇心裏都有點好笑。好在這一刻氣氛有點嚴肅,才沒讓他做出不合時宜的表情出來。

等看撿趙楊氏臉上尷尬的表情,白蘇心裏頓時一緊。“嬸兒,不會是提親的事兒有什麽變故吧?”

不過一天的時間,石家不至於真的已經給石菖蒲找到了‘婆家’吧。這麽短的時間,石家就真的那麽容不下一個石菖蒲嗎?白蘇表情一緊,眉頭跟著皺了起來。現在他和石菖蒲也算是相互表白了心意的正式情侶了,如果石家真的敢這麽幹的話,那可就別怪他采取一些什麽強硬的手段了。

白蘇臉色一變,整個人的氣場也跟著變得肅殺了幾分。楊淑和李梅子雖然不清楚什麽殺氣,可是這一刻還是被白蘇淩然的氣場嚇了一跳。

“不是不是,你別亂想。”楊淑怎麽說也是村長媳婦,稍微見過一些大場面,總算還能撐得住場子。趕緊擺擺手,讓白蘇不要胡亂想。

“親事的事兒差不多算是說定了,石家那邊的意思十兩銀子的聘禮。”

楊淑的臉上還有點尷尬,沒那麽多顧忌性格潑辣的吳梅花雖然剛被白蘇嚇了一跳,但對石家的不屑在這一刻卻是占了上風。“嘁。”

之前和白蘇說在他們這邊娶一個好人家的女兒零零總總要花上一百兩銀子的事情,自然是唬人的。村裏人誰不知道誰,娶個正經人家的姑娘大概也就是二十兩銀子的事情。

吳梅花和楊淑對石菖蒲沒什麽惡感,甚至還有一些同情,要不然也不會撮合這兩個孩子的事情了。可就算再怎麽沒有惡感,兩個人昧著良心也說不出來石菖蒲的聘禮值十兩銀子的話來。

吳梅花是村裏有名的媒婆,楊淑是因為之前開口攬了活,為了避免閑話兩個人才一起的。石家那邊是沒什麽問題了,問題就是這個獅子有點大開口了。

弄的兩個媒人現在有點不上不下,總覺得這事兒要是這麽不清不楚的成了,簡直像是坑了白蘇一樣。

“呼,嬸兒,成了是好事兒啊,你們這表情真的是嚇到我了。”聽到事情成了,白蘇心裏的那塊石頭也總算是放下來了。

“銀子的事情不重要,只要能趕緊將親事定下來就行。”

看著白蘇笑的溫潤的樣子,楊淑表情更加尷尬了幾分。在白蘇疑惑的看過來的時候,還是吳梅花先忍不住快人快語將事情全部講了出來。

“白小子我們也就直說了,不想以後落個騙人的名頭。石家要十兩銀子的聘禮在這十裏八村的絕對是高價了,就算你有銀子不介意,但那銀子也不是這麽個花法。”看著白蘇貌似不怎麽介意的樣子,吳梅花趕緊將最重要的事情說出來。

“這年頭娶妻就是為了成親生子傳宗接代,小石頭哪裏都好,就是孕痣有點淺。”

何止是淺啊,石菖蒲為什麽從小被家裏當男孩子養,可不光是因為石家人‘疼愛’孩子。石菖蒲出生的時候,村裏人差不多都知道那是個哥兒。

可是不管產婆還是當年給石菖蒲取名的老大夫都看過石菖蒲的孕痣,那清淺的一不註意都快要看不見的東西,基本上是生不出來孩子的。

不能自己生,那就只能讓別人生了。這才是石家這麽多年,將石菖蒲當男孩子養的主要原因。

吳梅花雖然潑辣,但性子還算和善。所以這話聲音壓的很低,也就只是告知白蘇一個人的意思。

白蘇眨了眨眼睛,才反應過來孕痣是什麽東西。應該就是兩個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石菖蒲讓他看過的那個胳膊上的花紋吧。

突然間,白蘇的臉有那麽一點點紅。貌似發現了,有人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喜歡上自己了呢。

“這個沒關系的嬸子……”本來想說自己根本沒想要過孩子的事情,可怕兩個好心的嬸子過意不去。為了避免麻煩,白蘇只能撒了一個善意的謊言。

“我們白家家傳的調養身體的方子還是有的,大不了到時候給石菖蒲調養調養就是了。”

畢竟從白蘇發現自己喜歡男人那一刻開始,就從未想過要孩子的事情。不說在他們那個時空代孕是犯法的事情,白蘇自己也受不了自己的孩子另一半的基因來自一個陌生人而不是自己的愛人。

到了這個時空,雖然人的性別上多了一個‘哥兒’,而自己喜歡上的石菖蒲也剛好是據說可以生孩子的哥兒,但白蘇真的從未想過兩個人要孩子的事情。

先不說他白家沒有皇位要繼承,就他現在這個高級異能者的基因和一般人類也匹配不出來一個受精卵吧。

更何況了,白蘇想要的,從來都是一個獨一無二屬於自己的人。

獨一,無二!只要想到以後可能會有一個小孩子,另外一個人分散他愛人的註意力,讓他的愛人的愛意不再獨屬自己一個人,白蘇就有一種被人綠了的感覺。

就算是自己那可能存在的孩子也不行!所以白蘇是真心真意的,根本不想要孩子。大不了以後石菖蒲想要養孩子了,去收養幾個讓他玩就行。

養活幾個小孩開心一下可以,不過絕對不能分散石菖蒲對於自己的愛意!

吳梅花有點不信任的看了一眼白蘇,本來還想要多說什麽的,可被楊淑拉了一把。這才反應過來她們兩個一開始,到底是為什麽要做這個媒的。

行吧,反正該說的她們都說了,是白家小子自己願意的。就算以後有什麽,也不能怪在她們身上了。

而且就算以後真的有什麽,想來憑著白家小子這心善的樣子,起碼小石頭還有個火活頭。再說了……

吳梅花心裏還是有點懼意的,不是怕白蘇這個人,而是怕白蘇身上的那個傳言。那個什麽克爹克娘克妻克子克一切的什麽天煞孤星,要不然以白蘇的品貌,以白家這個院子,還有白蘇這看得到的賺錢能力,怎麽可能真沒人想結白家這門親啊。

吳梅花在心裏長嘆一聲,如果不是這什麽勞什子要人命的話,其實她還是很看好白家這個小子的。不說別的,光看著通身的氣派,還有著一般讀書人沒有的讓人舒坦的禮節就知道這孩子是個好的啊。

嘖,可惜了。

兩個村裏消息最靈通的婦人相視一眼,也知道這事兒是耽擱不起來了。楊淑在心裏嘆了口氣,想到之前從家裏那口子那裏得到的消息,覺得石家人可真是沒趣極了。都是他石仗義的兒子,可為了其他兒子就可以直接把不喜歡的‘兒子’嫁出去。這可不是一點的偏心眼了,這偏心的程度也太大了。

這個時候的楊淑,是怎麽也想不到,石家的人可以做的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沒趣’十倍,百倍。

“總之石家的意思就是十兩銀子的聘禮,如果你同意的話就早點過去把這事兒定下。”想了想,楊淑還是嘆了口氣催了一句。“這事兒吧,還是盡快的好。”

光是看石家那催的急的樣子,楊淑都怕石家在等不到白蘇過去提親直接給石菖蒲找下家了。如果是村裏別的人家可能還不至於,可對石家沒什麽好感的情況之下,楊淑也不怎麽信任石家人的品性了。

雖說石仗義年輕的時候也稱得上一聲‘仗義’,可這眼看著年老年老了,人卻是越來越糊塗了。

本來還有點其他打算的白蘇在聽見楊淑這話的時候,目光不由得快速緊縮了一下。楊淑明顯不好再說什麽,可能說到這個地步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白蘇舌尖舔過虎牙,尖銳的虎牙劃過舌尖有那麽一點點刺痛的感覺。“那勞煩兩位嬸子稍等一下,我去拿點東西現在就過去把這事兒定下吧。”

“啊?”楊淑和吳梅花同時一楞,雖然兩個人有心告知白蘇緊著點辦這事兒,但是真的沒想到白蘇能這麽緊著。

沒等兩人反應過來,白蘇快速回了一趟家。在身上揣了二十兩銀子,還將昨天買回來的豬肉拎了一斤。看了一眼院子裏的草莓,又想起石家人那不怎麽好的觀感也就沒再多拿什麽東西。

白蘇幹脆利索的出門鎖門,看的吳梅花和楊淑一楞一楞的。等白蘇給兩人一人塞了一兩銀子,兩個人簡直震驚了。

“這,這可使不得。”就算真的說媒成了,一般的媒人錢也不過百八十文的。白蘇這一出手兩人一人一兩,可不把人嚇住了。

白蘇拎著肉,沖吳梅花和楊淑深深一拱手。“小子家中也無其他長輩,和石菖蒲的親事還有勞兩位嬸子從中說和了,小子別無他求,只求這件事兒能趕緊定下,等我和石菖蒲成了百年之好定還要重重感謝兩位嬸子。”

白蘇只差直說老子不差錢,就想快辦事兒了。吳梅花和楊淑相視一眼,一咬牙收了錢。將錢揣到兜裏,兩個人的氣勢都跟著暴漲了不少。

“白小子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這事兒就交給我們老姐妹倆了。走著,現在就去石家把事情定下來。石家要是還敢出什麽幺蛾子,我們定讓他們在整個永寧村都沒臉。”

一個婆家是村裏最大戶的李家,一個是村長的媳婦。兩個人說這話,還真有那樣的底氣。白蘇心裏也跟著松了一口氣,拎著肉跟在兩個雄赳赳氣昂昂的嬸子後面,向著石家走去。

明明應該是沒什麽人的大中午,可這一天的永寧村人就像是心有感應一般都在等著圍觀。倒也沒誇張到全部跟到石家去看,但鄰裏鄰居的敞開門,上了墻的等著看接下來的發展倒是真的。

石家的大門沒有關,楊淑和吳梅花早上從白家離開之後也是要先回去放東西收拾一下家裏吃完午飯才去的石家。不論是讓家裏人餓著肚子,還是上趕著別人家飯點去都不是什麽好事兒。

“石家妹子啊,我們帶著白小子來提親啦。”吳梅花比楊淑潑辣的多,站在門口的一嗓子直接將事情給定了調子。

就算是白蘇,都不由得在心裏給吳嬸兒點了個讚。

本來坐在院子裏洗衣服的楊春花第一個看見門口的人,在聽見吳梅花的喊話眼睛都亮了起來。臉上是燦爛的嚇人的笑容,趕緊起身隨便擦了把手就到門口將人迎了進來。

“啊呀,這不是吳嬸兒和楊嬸兒嗎,快進來快進來!”白蘇臉上沒什麽變化,反倒是楊淑和吳梅花一副吃到酸梅一樣的表情,笑的有那麽一點不真誠。

兩個人前腳離開還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再過來這石家大媳婦可真真是像極了變臉的人呢。

“爹,娘,白家小子來向小五提親啦!”楊春花喊的比吳梅花的聲音還大,一副恨不得全村人都聽見的架勢。

白蘇表情淡然,帶著一點客套的微笑。反倒是吳梅花和楊淑,是狠狠的深呼一口氣才能繼續笑出來。

這石家人……

楊春花這一嗓子,就算是死人也該喊起來了。才回家沒多久的石菖蒲也從屋裏走出來,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才分開沒多久的白蘇。

白蘇快速沖石菖蒲擠了擠眼睛,再回頭又是那個一身清貴的讀書人模樣。

石菖蒲整個人都快要傻了。不過幸好,石家現在很亂。難得還沒有離家去私塾的石四海從石菖蒲隔壁的房間走出來,瞇著眼睛觀察著白蘇。不過目視前方的白蘇連石菖蒲都不看了,自然不會去看不相幹的人。

很快,石家的老大老二老三也都跟了出來,同時出來的還有各自的媳婦兒。大柱揉著眼睛從屋裏走出來,人還沒清醒倒是先沖著石菖蒲露出一個嘲諷的譏笑。石大田一巴掌將大柱拍了回去,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才讓不甘不願的人嘟著嘴回了屋。

石仗義拿著一根旱煙桿,慢騰騰的從正房裏走出來。先是惡狠狠的看了楊春花一眼,不過這個時候的楊春花明顯不怎麽畏懼就是了。很假的縮了縮脖子,將將人繼續往正屋那邊迎。畢竟談婚論嫁的事情,總還是要正式一點嘛。

“進來吧。”石仗義黝黑的臉上沒什麽表情,看都沒看石菖蒲一眼。雙手背在身後,沖著楊淑三人點了下頭。

楊淑已經被氣的不想說話了,更是在心裏打定主意以後少和這石家人來往。倒是吳梅花做媒的次數多了,也算是在這種事情上見多識廣了。

拉了一把楊淑和白蘇,徑直跟著石仗義去了正屋。

正屋是石家最大的一間房子,和別的房子直接就是臥室的格局不同,在前面還有一塊類似於客廳的地方。

這地方平日裏也就晚飯大家一起吃飯的時候會用,然後就是家裏來客人的時候了。

楊春花笑的牙齦都快要露出來了,勤快的給楊淑三人搬了兩條長凳放在靠門口的位置。老二媳婦李棗子也聞聲出了房門,不過卻只是站在她的房間門口嗑瓜子,並沒有像大嫂那邊表現的太過殷勤。

有大嫂那一個傻的在前面頂著就行了,免得事成了還要在爹跟前落不下好。

楊淑芬甚至連房門都沒出,在石三河出了房門之後就直接關了門靜靜的坐在床邊。透過開啟的一點窗縫看著正房的方向,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張惠娘唯唯諾諾的坐在一旁,不說話,也不看人。不知情的,都能以為那是一個泥塑的雕像。

楊淑被這陣仗弄的心口有氣不想說話,身為十裏八村有名的媒人,吳梅花是一點都不怯場。說話之前又看了一眼白蘇,在白蘇肯定的點頭之後也只能在心裏嘆氣了。

不過再對著石家人的時候,吳梅花臉上燦爛的笑容一點都不比楊春花的少。“我剛和楊大姐將石大哥張大姐的意思告知了白小子,白小子沒什麽意見,十兩銀子都按照石大哥的意思來。聽石大哥的意思是越快越好,所以白小子也不敢耽擱就急巴巴的趕過來了。石大哥你看這接下來的章程怎麽個弄法,只要不過分的白小子的意思都聽您的。”

吳梅花話說的爽快,但裏面的軟刀子也不少。可惜了,石家人是真的誠心了想要將石菖蒲趕緊嫁出去,所以直接當聽不懂那話裏的意思。

石仗義沒有說話,只是吧嗒吧嗒的抽著旱煙。楊春花倒是急的想要說什麽,可在被石大田兇狠的瞪了一眼之後也只能不甘不願的閉上了嘴。

白蘇垂眸含笑,坐在長凳上不言不語。在吳梅花說話的時候點頭附議,就算是全部的意見了。

一時間,真個正屋裏就只能聽見石仗義吧嗒吧嗒抽煙的聲音。白蘇餘光快速觀察完整個石家的人,當娘的應該是個扶不起的軟弱性子,不過該狠心的時候卻是能真的狠心。

老大心裏還算有點成見,可是老大媳婦兒倒是三個兒媳婦裏面最蠢的。老二老三站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比白蘇還要沈得住氣。

反倒是那個村裏人一直有稱讚的在他來村裏之前唯一考上童生的石四海,表情有那麽一點點焦急。

“爹!”

果不其然的,就像白蘇觀察的那般,在沈默中石四海眉頭緊皺低聲喊了一聲石仗義。石仗義拿著煙桿的手顫抖了一下,在白蘇細微的觀察之中,整個人的神情也有了那麽一絲頹然。

白蘇心裏咋舌一聲,看起來這個家裏僅剩的那麽一點點良心,居然是在這個石仗義身上。

“行,十兩銀子聘禮我們家沒什麽陪嫁。”一句話,讓吳梅花和楊淑的臉色都難看了幾分,更是差點罵出來。

白蘇趕緊站起來,沖著石仗義鞠躬。“都聽您的。”

石仗義擡頭看了白蘇一眼,只一眼就慢慢的垂下目光。那快速的一眼之中,白蘇看到了一點恍然,一點擔心和一點放心。

一個很糾結,很矛盾的老父親的形象呢。

“將小五的名字遷到你白家的族譜上,沒有婚宴酒席,兩日之內辦妥,你看行嗎。要是可行,明天你就把人領走吧。”

“……”房間裏,再次陷入一片寂靜。吳梅花和楊淑不敢置信的看著石仗義,都有點想要掏掏耳朵看看剛才是不是自己幻聽了。

石仗義這話哪裏是嫁兒子,簡直是斷絕關系外加賣兒子啊。

白蘇的目光快速從十米之外那個站在房檐陰影處的小小身影上滑過,石仗義的聲音沒有故意的壓低,十米不到的距離石菖蒲自然也聽的一清二楚。

看著那個低著頭看不清楚表情的小小身影,白蘇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壓制住想要殺人的沖動,甚至還能露出一個得體的笑容。

“如果您著急的話,我今天就能將石菖蒲的名字寫到白家的族譜上,今天就將人領走。”

白蘇以為,自己這話中的諷刺已經夠強了,沒有說更過分的話,也不過是看在這個石仗義之前的表現中還有那麽一點對石菖蒲的父子之情而已。

可是白蘇怎麽也沒想到,石仗義慢慢的,緊緊的抓了一把旱煙袋之後,居然同意了這個提議。

“行,十兩銀子,我等下就去祠堂請族老,今天你就把人領走吧。”

白蘇眸光微閃,眼眸低垂了那麽一下,再擡頭又是那個笑意淡然的翩翩公子。“可以,都聽您的。”

從懷中掏出來十兩銀子上前放到了石仗義手邊,將一直提在手上的那一斤豬肉也放到了桌子上,白蘇後退了兩步再次一拱手。“那我就先回去拿族譜,稍後在永寧村祠堂等您老了。”

沒有再等石仗義說什麽,白蘇轉身就走。走到屋外,站在五米開外的地方靜靜的看了石菖蒲一眼。就像是有所感應一般,石菖蒲慢慢的擡起頭,眼眶裏雖然有著淚水,卻還是努力的沖白蘇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白蘇放在身體兩側的雙手狠狠的握住,甚至將牙齒咬的死緊才能將滿腔的憤怒克制住。一時間的停頓,在深深的看了一眼小孩之後,大跨步的離開了石家。

離開的時候,張著嘴無聲的對著小孩說。“等我。”

楊淑和吳梅花也被氣的,差點沒背過氣去。眼看著事情就這麽定下了,也懶得再在石家這臟地方繼續待下去了。

兩個人一句話都懶得再多說,狠狠的哼了一聲跟著白蘇一起離開了石家。

石菖蒲靜靜的回了屋子,關上房門背靠著木門慢慢的滑坐到地上。眼眶裏熱的發燙,眼淚再一次控制不住的使勁兒往下掉。

還以為他對這個家的淚水,在昨天晚上那個冰冷的夜晚已經流幹了。可怎麽也想不到,這個家還能用這樣的方式讓他更痛苦。

正房裏,老大老二老三都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低著頭沈默不語,本來還熱心的想讓石菖蒲趕緊嫁出去的楊春花也怎麽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這一刻,一股子冷意從骨子裏鉆到天靈蓋,讓這個平日裏咋咋呼呼的女人在沒人阻攔的情況下,也閉上了嘴。

楊春花驚恐的看向她家面無表情的男人,又看向那個坐在首位上的公公。只不過是將一個哥兒嫁出去而已啊,十兩銀子的聘禮嫁出去不是挺好嗎。

為什麽要做的這麽絕呢,以後,以後,以後石菖蒲,石菖蒲還,還怎麽補貼家,家裏呢。

楊春花本能的想要用最劃算的方式去思考問題,可就算是想這樣去想,都擺脫不掉那種驚恐的感覺。

為什麽,要做的這麽絕啊。

“行了,你們都回去吧。”石仗義站起身來,沒有看任何人。背著雙手回了主屋,楊春花突然覺得她公公的背有點佝僂了。

“娘。”石仗義回了主屋,石四海還是那副憂愁的模樣。皺著眉頭看向主位上另一個從頭到尾沒有說過話的人。

張惠娘擡起頭,沖著石四海笑了笑。“沒事兒,你趕緊回去看書吧,距離下次考試可沒多少時間了。”

石四海又看了一眼主屋的方向,張惠娘起身笑著沖石四海擺了擺手收起桌子上的銀子也跟著進了主屋。這時候,石四海才皺著眉頭起身回他自己的房子了。

桌子上孤零零的放著那一塊肉,那平日裏讓人看著就高興的東西這一刻卻沒人多去看一眼。

楊春花看著那對母子的互動,第一次在張惠娘身上感到了一股子讓人後背發涼的驚恐感覺。

“回吧。”石大田面無表情的拉了一把楊春花,將已經快要傻掉的媳婦兒拉回了房。

石家,再一次安靜了下來。院子裏曬在太陽下的洗衣盆裏還沒洗完的衣服,已經沒人會去在乎了。

李棗子沖著右對面的房子嘲諷的一笑,轉身回了房。至於是嘲諷石菖蒲,還是石菖蒲隔壁的石四海,那就只有李棗子知道了。

石仗義很快出了門,獨自一個人去了祠堂。白蘇也早早拿著白家的族譜,在永寧村的祠堂外等著了。

本身像是族譜這種東西,如果是一個大宗族的話是要放在宗族祠堂裏面的。石家的族譜是放在永寧村的祠堂裏面的,可是白家是新搬來的人家,族譜自然不在裏面。

祠堂裏本身就有輪換的族老守著,石仗義本來的意思是在這個族老的見證下快點把這事兒辦了就行。

哪知道吳梅花和楊淑離開石家之後氣不過,直接將家裏的男人也給拉了過來。楊淑的男人是村長,吳梅花的男人也是今年新上任的李家族老。

兩個女人也不知道怎麽宣傳的,總之等石菖蒲和白蘇進來的時候,祠堂裏足足有五六個族老。就連石家的那一個族老,也一臉氣急敗壞的坐在裏面。

幾個族老沈默的看著石仗義還有白蘇,在昏暗的祠堂內這種目光讓空間都變得更加沈重了幾分。

祠堂裏經年不息的香火味道有那麽一點嗆鼻子,白蘇安靜的站在一旁不說話不吸引太多的關註。

“仗義,真的要走到這一步嗎?”別的族老畢竟不同姓,這種算得上你情我願的事情上也不好多說什麽,可是石家的族老卻不得不說點什麽。

要不然等以後石家賣兒子的消息傳出去,石家其他適齡婚嫁的小子姑娘還怎麽說好人家。讓別人怎麽看永寧村的人,又怎麽看石家的人。在沒有戰亂,又不是吃不上飯的年歲裏賣孩子?

石仗義站在門口沈默了幾息的時間,嘴巴張了張,可最終也沒多說什麽。“就這麽辦吧。也許,小五去了白家能更好一些。”

“行吧,反正是你的兒子,你願意賣就賣吧!”‘啪’的一聲,石家族老在桌子上狠狠的拍了一巴掌。惱怒的看著石仗義,可石仗義還是沒有一點想要解釋的意思。

既然是你情我願的事情,那自然辦的就很快了。主事的族老請了筆,拿了石家的族譜,將石仗義那一支下面石菖蒲的名字直接用黑墨劃掉。

看著那一團再也看不清楚什麽字的漆黑,白蘇的臉更冷了幾分。打開白家的族譜,用祠堂裏請了的筆在自己的名字旁邊,妻子的位置上,工工整整的寫下【石菖蒲】三個字。

祠堂裏的事情就只有這麽多,接下來遷戶的事情就需要白蘇還有石菖蒲跟著村長去衙門辦理一下手續了。石仗義在祠堂裏寫下了字據,證明石菖蒲已經是白家的人了。

那一紙像是賣身契,還是死契一樣的東西讓石家那位族老的臉更黑了幾分。

白蘇將族譜和身契好好的收起來,沖著石仗義鞠了一躬。“還請您回去告訴菖蒲,讓他稍等片刻,我去收拾好東西就去接他。”

石仗義點了點頭,沒有再看任何人。佝僂著身子,步伐沈重的走出了祠堂。看著石仗義那模樣,就算是最為氣惱的石家族老都不知道該怎麽繼續氣下去了。

“這個仗義,為什麽這麽,糊塗啊!”幾十年的老兄弟,幾位族老不解的看著石仗義的背影。惱怒,還有不解。

趙強,永寧村的村長。本來只是站在他爹,也就是看守祠堂的趙家族老趙忠義旁邊,聞言也擡頭看了一眼祠堂外日頭下腳步變得蹣跚了幾分的石仗義。

“聽說石四海說親的那個秀才家,要來村裏打探情況了。”趙強擡頭看了一眼白蘇,這話說是說給幾個族老聽的,更像是說給白蘇聽的。

他們永寧村真的沒有賣孩子的風氣,石仗義這一次也算是被逼無奈了。

秀才家的姑娘金貴,所以不想家裏有個傻子礙眼吧。幾個族老臉色雖然還很難看,但更加沈默了幾分。

白蘇就像是沒聽懂村長話裏的意思,笑著沖眾人行禮這才告退。起碼在禮儀上,讓人挑不出來一點問題。秀才家的女兒不想嫁給一個家裏有傻子的人家,所以他放在心上的那個小孩就活該被爹娘拋棄嗎?

白蘇冷著眼往回走,遲早有一天要讓那些愚蠢的人知道,到底誰才是真正的傻子!

快速回了家將東西收好,說是要去準備東西是真的要去準備東西。來來回回鎮上好幾次,周圍的景色也早以記在心裏。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白蘇第一次跑了起來。

十裏路的距離,白蘇跑的飛快。只要想著那個擔驚受怕的小孩還在等著自己,不想讓小孩再多害怕一秒鐘的心情,催促著他跑快一些,跑的再快一些。摘上一大把野生的桃枝,又向著永寧村跑的飛快。就算是白蘇的身體狀況,在這短短的時間內二十裏路,也足夠他跑出滿頭的大汗。

白蘇在村外無人的地方,將桃枝催生出滿枝燦爛的桃花。捧著一大束嬌嫩的粉,整理了一下儀容才大跨步向著石家走去。

石家的事情,在楊淑還有吳梅花有心的傳播之下,幾乎整個村子的人都已經知曉。從石仗義去了祠堂開始,或直白的站在門口,或隱晦的躲在家中,能看到石家的人都在關註著這邊的事情。

白蘇過來的時間算得上有點晚了,畢竟石仗義從祠堂回來也有半個時辰的時間了。就在所有人以為,這事兒還要等到明天再看的時候,白蘇來了。

捧著一大捧的桃花,走到石家門口。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於歸,宜其家人。”白蘇的聲音,是直接用吼的。

不僅石家人聽的明白,就連左鄰右裏也聽的清楚。讀書人的聲音,一時間讓所有人都驚呼出聲。

不自覺的走出家門,看著石家門口笑得燦爛的那個白面書生。

“桃花怒放千萬朵,色彩鮮艷紅似火。石家哥兒要出嫁,喜氣洋洋歸夫家。桃花怒放千萬朵,綠葉茂盛隨風展,石家哥兒要出嫁,夫家康樂又平安。”

“石菖蒲,你願意嫁給我嗎!”

白蘇笑容燦爛的將詩經·桃夭解釋了一遍,讓所有人能聽懂他的話。最後深呼一口氣,用盡全身的力氣怒吼出聲。

“石菖蒲,你願意嫁給我嗎!”

“石菖蒲,你願意嫁給我嗎!”

三聲怒吼,吼的周圍老少爺們都跟著紅了眼,吼的村裏婦人小姑娘都心生了羨。石家的大門猛的從裏面拉開,石菖蒲小小的身影第一次跑的那麽快,那麽急。

再沒有任何值得他顧忌的人,也再也沒有什麽能阻擋他的人。石菖蒲滿臉的淚水,不過這一次卻是幸福的快要瘋狂的淚。

“我,願意!”帶著哭音的吶喊,不再顧忌世俗的禮教。石菖蒲緊緊的抱著白蘇,再也克制不住的大哭出聲。

可是所有人都能看出,這一刻的石菖蒲笑的有多開心。

白蘇將一大捧桃花全部塞到小孩懷裏,在小孩哭的快要冒鼻涕泡的激動之中一把將人直接抱了起來。

“以後,你就是我對象了,寫在我白家族譜上,要和我埋在同一個坑裏的那種!”白蘇抱著石菖蒲大笑著轉了一大圈,周圍反應過來的人,也跟著發出一片善意的笑鬧聲。

這一刻,沒有人說他們於理不合。這一刻,也沒人在這種讓人真心感到歡快的氛圍裏尋找自己的存在感。

村裏人不論男女老少,笑看著那兩個笑鬧的青年。眼睛裏是自己曾經以為已經失去的向往,這一刻所有人都在心生感慨——真好啊。

年輕,真好,相愛的人,真好。

“我們回家咯!”緊緊抱著懷裏的小孩,白蘇就像是抱住了自己的整個世界。大笑著抱著小孩再轉了很大一圈,才歡快的向著自家跑去。

就算有幾百米的距離,就算剛跑完二十裏路,白蘇也舍不得將小孩放下哪怕一秒鐘。

兩個人歡快的笑聲之中,留下一地粉嫩的花瓣。年輕人的笑,漂亮的花,還有那洋溢的愛,讓一群圍觀的人紅了臉。

就好像這個春天的味道,突然變得格外的濃。

和外面的熱鬧不同,石家裏面一片寂靜。門外的人,誰也看不到石家裏面的情況。石仗義坐在正房的主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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